大学报到,我是提前一天到达徐州的。到的时候是晚上,从文昌校区的西门走进去,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灯火明亮的图书馆。那灯光照亮了我的心,是温暖之光,也是精神之光。对于一个从小四处找书看的乡下孩子来说,能够尽情免费借阅各种书籍的图书馆,无疑是我心之所向的地方。
从此,大学生涯里,图书馆成了我打卡最多的地方。犹如一滴水融入海洋,或许因为饥不择食,大一时我借读的书五花八门,从专业类的新闻,到文学、历史、法律、经济、哲学等。虽说是囫囵吞枣,但精神的视野就此打开,让我知道了世界的丰富。读史可以看成败、鉴得失、知兴替;读诗可以情飞扬、志高昂、人灵秀;读伦理可以知廉耻、懂荣辱、辨是非,这些都是对生命的熔炼和升华。
作家门罗说:“生活的要义,就是满怀兴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。”书本就是我们的任意门吧,在生活厚重的围墙上开了一个个小门,每一扇后面都是生机勃勃的世界。人生瞬息万变,路途遥遥,阅读不是成功学,不会轻易告知你什么答案,只是给予了无数的可能性,在有限的生活里,拥有着长久的光与永久吹拂于心田之上的风。
直到大学的最后两年,我才开始从广泛涉猎的泛读走向有选择的精读,下的也是笨功夫——抄读。一本《文心雕龙》,从原文到注释被我完整地抄写了一遍。后来我才知道,下这种笨功夫的不只是我,那些文化大家都干过。
例如鲁迅,早在三味书屋读书时,就开始抄读了。鲁迅抄的第一本书是《康熙字典》,他把字典里的古文都抄下来,订成一册。后来他还借抄了《唐代丛书》中的《茶经》《五木经》《野菜谱》《释草小记》《释虫小记》等有关草木虫鱼之类的读物,可见他抄读的内容之广泛。鲁迅抄书的习惯一直保持到30多岁,差不多有长达20多年的抄书岁月。
没伞的孩子只有努力奔跑,才能跨过生活的一重重挑战。我把课余的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图书馆,看书、做笔记,让自信从脚底下一点点地生出根来。我留恋图书馆外的灯光,当最后一个人从阅览室出来时,里面的灯陆续关了,但外面的星光和灯光依然璀璨,校园里的桂花树酝酿着暗香,轻柔的月色撒在地面上,踩着轻飘飘的如棉花般柔软。生活的诗意就产生在那漫步的小道上,在孤独而清冷的体育场上跑一圈再回去,这样的一天才过得特别充实。
每个周末,我就到大学生活动中心的通讯社编一份学生通讯的刊物,算是勤工俭学的岗位。更多的时间,我在纸面上铺陈年少的心事,在图书馆阅览室里做完作业后,就写那么一点儿。或许是因为离家太远的孤独,或者坐拥书城给了我某种灵感,写作渐渐就成了我谋生的一门手艺。人在孤独的时候,文字和心事是一株孪生的藤,互相缠绕,不知道是谁支撑着谁,谁填补着谁的空间,只是谁也不能欺骗谁。
如果说读书是吸收,那么写作对我来说就是输出,两者相辅相成。第一次投稿我是悄悄送到校报编辑部的,没想到很快就发表出来了。这给了我投稿的底气,从校报上的豆腐块到市报的专栏,再到全国各地报刊的四处开花。当毕业时,我已经能够拿出一摞厚厚的作品集敲开工作的大门。
至今我仍然怀念在图书馆读书的那段清寂而又充实的岁月,它给了我面对窘迫生活的勇气,让我遇见更好的世界和更好的自己,找到与书香相伴的自洽人生。 (广播电视新闻系2005届校友 陈全忠)